144.我爱她，也恨她：东亚母女的共生、绞杀和救赎

问题青年

我们三个女人把母女关系摊开来讲——共生、监视、愤怒、依恋、失落、渴望、逃离、松动、呐喊。这是东亚女儿们难讲也难听的一期，却可能是我们理解自己、理解母亲、理解女性命运的开始。

***收听预警：本期内容涉及母女关系创伤、母爱的控制和渗透、弑母新闻等内容，请在自己状态良好的情况下收听。在收听过程中如果发生任何不适，请及时退出，择时收听。

【本期介绍】

“很多女儿一生最大的噩梦，就是变成自己的母亲。”

母女之间永远爱恨交缠。我们很难真正地爱她，也很难真正地恨她；更多时候，我们被困在一种相互绞杀的关系里。这段关系直指我们最深处而隐秘的依恋与创伤，也因此，我们总在别处寻找自己的“精神妈咪”来作为一种弥补。

残酷的是，这种痛往往来自母亲的爱——一种歇斯底里、渗透入微、近乎控制、披着“为你好”外衣的爱；一种被社会规训塑造出的、无法不爱的爱。母女关系于是成为东亚女性最深的战场。

我们期待对方成为彼此的骄傲，却总是以“女儿的失败也是母亲的失败”收场；我们努力建立身为女儿的主体性和边界感，却一次次被“为你好”的措辞推回原点；当我们终于能够坦诚，“是的，我恨我的母亲”，但又在刹那间意识到，这份“恨”里同时饱含爱、失望、委屈，也有自我捍卫。我们清楚，她既是压迫者，也是被结构吞噬的牺牲者。我们也不过是不愿意看见母亲家庭中失去形状，像一个被耗空的麻袋，逐渐精神瘫痪。

这期播客，我们尝试剖析：东亚社会结构下诞生的母女关系为何如此纠缠？为什么经济独立是情感边界的前提？也尝试直面自己对母亲的复杂情感：为什么我们不敢憎恨母亲？以及对这种关系的痛的讲述和投射不必伪装孝顺和慈爱的想象力：有些母亲无法改变，我们是否只能学会“无情”？我们还能如何爱她？

我们不想将母亲描绘成纯粹的受害者，也不想将女儿至于道德高地，允许爱也允许恨，允许失望也允许依恋的复杂度本身就足够珍贵。当然，我们的对话也有许多未道尽的部分，譬如父亲在家庭中趋利避害的位置对母女关系的影响，身为女儿也是一种特权，母亲嫉妒女儿的性别作用，等等。希望这期播客可以作为一个小小的我们探讨母女关系的出口吧。

【本期问题青年】

Yobe | 在追求自我版本升级的@伦艺在逃女博士（小红书），正在进行被边缘的女性研究

王梆 | 作家，出版有非虚构作品集《贫穷的质感》、首部小说集《假装在西贡》，也曾作为自由记者，为多家媒体撰写英国时评专栏

Sharon | 青年志编辑，一名始终与母亲保持身心距离的东亚女儿（小红书@绒绒的猫猫虫）

【收听指北】

03:33 母女关系也是受社会结构影响下的关系

06:15 mother complex（母亲情结）：影响我们一生的母女关系

10:10 对母亲的期望：我们期待的是“榜样”，而不是牺牲者

14:38 当母亲成为了空麻袋，通过女儿显露的精神瘫痪

16:40 “你读博，是为了嫁更好的男人”——母亲的低价值投射

20:10 东亚母亲的精致利己是社会环境的产物

23:28 母女之间歇斯底里的爆发和交锋的失败

26:15 如何缓冲矛盾：small talks——和母亲谈论无关紧要的小话题

29:14 厌女家庭、女性可能性的封闭与反叛

34:57 东亚的经济共生结构和边界感的建立：母女共生的绞杀关系

37:08 我们能赶上母亲去世前，达成与母亲的和解吗？

40:10 弑母的故事：“我不要成为我的母亲”——东亚女儿的噩梦

43:43 母爱的渗透：监视、道德要求与自我监控形成

47:50 厌恶母亲 vs 厌女：如何区分？

50:00 “我第一次承认：我恨我的母亲”——不必伪装孝顺和慈爱的可能

58:35 enslavement（情感奴役状态）：被全盘否定的女儿

01:03:39 既要面对憎恨，也要面对依恋：在另一个维度上爱她

01:09:28 房东家庭：另一种母女关系的现实存在

01:13:44 看见母亲的松动和觉醒

01:19:23 西方家庭结构：亲子关系为何更“纯粹”？

01:26:38 期待的错位：“我们不离婚，还不是为你好”

01:30:15 “如果母亲先成为独立的女性”——Wollstonecraft的启示

【播客中提及的概念、人物、书籍】

“Mother complex（母亲情结）”：是卡尔·荣格（Carl Jung）提出的一种围绕“母亲原型”（Mother Archetype）形成的深层心理结构。它并不只指对“真实母亲”的情绪，而是指个体将关于母亲的集体无意识意象、文化期待、情感经历一起内化形成的心理模式。荣格比弗洛伊德更强调文化中的母性，以及母亲的双面性（滋养与吞噬）。

“Enslavement（情感奴役）”：指一个人在关系中长期被否定、控制与规训，失去自我判断与自主性的状态。在母女关系中，它常表现为：母亲以爱之名占据女儿的主体性，让她只能按照母亲的期待活。

Mary Wollstonecraft（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1759–1797）：英国 18 世纪的重要作家、哲学家和女性主义先驱，她以倡导男女平等教育和社会地位闻名。代表 A Vindication of the Rights of Woman（《女权辩护》，1792） 以及其他作品对当时男性主导社会下女性受教育权与社会权利的缺失提出尖锐批判，奠定了现代女性主义和性别平等运动的思想基础。

Mary Shelley（玛丽·雪莱，1797-1851）：Mary Wollstonecraft 的女儿，《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 1818）的作者，被视为科幻文学的奠基者之一。

《厌女：日本的女性厌恶》：上野千鹤子著，其中第九章对“母亲与女儿的厌女症”进行分析。

《母女关系的精神分析：被支配的女儿们》：日本临床心理医生斋藤环，以临床案例、文学作品、少女漫画为素材，揭示母女关系中潜藏的支配与被支配机制。

《母爱的枷锁，女儿的牢笼》：日本记者齐藤彩根据 2018 年滋贺县一起女儿弑母分尸案撰写的纪实作品，通过书信、讯息记录与长期访谈，追索一段在“教育虐待”和窒息式母爱中走向毁灭的母女关系。

【本期音乐】

ené Aubry - Salento

Sarah Hester Ross - Savage Daughter（墙裂推荐!!!)

【后期制作】嘎嘎

【关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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